說來也不是什麼特別事——當真不是什麼特別事,我為什麼要介懷呢?可能我受不了的還是我每次歡天喜地,期待新事物,新人物的幼稚,就是這種幼稚,讓我一而再,再而三踏中泥濘——啊,那不是泥濘,那是天皇巨星炸彈。
那是晴朗的一天。我按時到達工作地點——太好了。我暗中慶幸。不得不承認,我不是一個每次都守時的人。「今天的call time真早。」她說。「你住哪兒啊?」我告訴她我住新界。「這麼遠!」她說,幾乎沒摀住嘴巴。「對啊,所以我差不多七時就起床了,嗚哇!」「我十五分鐘前才起來呢!」「你住哪啊?」這次驚訝的是我。「我住中環半山,很近嘛!」「啊,那你叫計程車囉?」「不,我自己駕車來。」「啊……」我忽爾感覺自己進入了某個圈套。「我的車子要找個位置停泊還真不容易。」她歎道,令我猜疑她是不是駕了一架坦克車什麼的。「你很面善啊!我在廣告見過你吧?哎,我都記不起來了……」於是我告訴她。「哎,我當真記不起來了,我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香港,上個月我才去了夏威爾。」「夏威爾不錯嘛!」我嘗試在對話中尋找喜歡的部分。「有人在沙灘上彈ukulele嗎?」「唉,我不怎麼喜歡啦!」她把對話打住了。然後又開始了新的話題。「你多數接什麼類型的工作?」「什麼也有一點吧?走秀、拍服裝目錄、雜誌……」我仔細地回想最近幹了些什麼,我的問題是,人家問我什麼,我就當真會仔細地去想答案。「價錢還好嗎?」「還好吧。」我說,她仍舊盯著著我,我不是要逐一報告給她聽吧?「我都不太在香港接工作了,所以價錢都不大清楚。」她說。「那你到哪兒工作啊?」我忍不住問道。「倫敦啊,巴黎啊,什麼地方都有。」「什麼樣的工作?」如果眼前的人長得高一點的話,可能會撲熄我的好奇。「Fashion Week啊。」她說,看著我疑惑的樣子,又補道,「早前我才為XXX走秀呢。」「XXX……」我歪著頭。恕我孤陋寡聞,我不知道那是什麼。她真不幸。我想。我的另一個問題在於,通常人們在炫耀的東西,我都不知道是什麼,有時人們跟我說起某個名人,某款車,我都分不清誰是誰。對於一個鄉下人來說,你最好告訴他你每天吃多少個薯仔,多少碗米飯,而不是展示各式各樣的生蠔。不過我也沒打算把這些事弄清楚,因為我開始懷疑眼前人有天馬行空編故事的能力。「很厲害嘛!」我乾巴巴地說,反正她就期待我這樣說。「才不啦!這也叫厲害嗎?」她再次盯著我,眼神——就像魯迅先生所說,一把攫取的刀。「當然厲害啊。到世界時裝之都工作嘛。」我惟有給她解釋一下。他媽的。
接下來歷史一再重演。縱然我已了解當中的脈絡,可是我還是無力擺脫它們。「你皮膚很好嘛。」「一般啦。你自己也很白皙嘛。」這是事實,如果我不回敬她,就太沒禮貌了。「你的項鏈蠻趣緻啊。」她又說。「你的也很漂亮嘛。」我回道。「啊,卡地亞。朋友送的啦。」就這樣,她用一種「自然」方法把自己介紹得淋漓盡致。然後奇怪的事發生了,她開始注意起我的事來。「你明天有空嗎?要工作?什麼來的?你一星期有多少項工作?人工好嗎?你公司抽傭抽多少?」其實我不介意告訴她,可是她既然把自己說得那麼厲害,又幹嗎要關注這些小事呢?「我很窮的。」我鄭重地說。「好X窮。還有,我今早吃早餐的時候吃得太急了,肚子積存了一大團氣,如果還不能放個屁的話我可要死啦。」我按著肚子,說要上廁所。
關上門後,我不禁納悶,人家在搞自我宣傳,幹嗎我偏要來個自我貶抑?相對起被人羨慕、敬仰,我還是比較響往被人憐惜、疼愛……然而這種事,還是自己解決比較好。於是我把腳伸直,彎下腰來,身體接後,屁就自然地放出來了。有聲音的,所以不臭。
屁放出來後,肚子就不痛了。
所以總括來說,那天還是過得挺不錯的。
Lucky!
我當初仲以為妳真係講幸運超人呢套漫畫添!>.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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